.
除去沒有白天、天空也沒有月與星之外，永夜城與一般的城市差不多，就是建築比我記憶中的那個世界殘破了些、治安敗壞了些、居民傷亡率高了些，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那個地方是和平的世界，永夜城是夢饜橫行的世界，相同的只有人心的複雜與矛盾。
我繞過彎曲不規則的巷弄，正盤算著要不要順路帶點什麼食物回家，就看見前方街上倒坐著個人影。
前面說過這裡居民的傷亡率很高，但傷成這樣的還是第一次看見。幾乎看不出衣服本來的顏色，甚至還浸透了衣服往下低落，才一下子就把坐著的地上也染出一片紅色。
放著不管也許很快就會死掉，但這點不用我操心，地上的人身旁還有個銀髮的青年，似乎正在詢問他的狀況。我找好地方躲著，正打算繼續觀望，就發現有個人也跟著蹲了下來。
不認識的面孔，眼睛的顏色很特殊，頭髮在街燈映照下閃出像血般的紅。
「要不要蹲進來點？那個角度可能會被看到。」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向陌生人說話了！喔天啊，希望老闆不要知道這件事，不然我肯定被扔到後院餵夢饜。
銀髮青年向倒在地上的人說了幾句話，似乎正在勸說他去醫院，僵持了一陣子，滿身血的人撐著什麼站起身子，蹣跚的向這邊走來。忽然，他停下腳步，抬頭向我躲藏的街角望來。
不會吧？這麼遠都被發現？
「哇他們往這邊走過來了，嘿怎麼辦！？」
「落跑囉，不然怎麼辦？」
我低聲回答。那個人站的位置，應該還不至於看清在暗處的我們，以這個距離，要跑應該還來得及。正準備後退，一抹銀光就擦著頭飛過，發出尖銳的摩擦聲狠狠的捅進牆壁。
看來遲了。
「喂喂，你跑步的速度怎麼樣？」我問，一回頭卻發現對方已經趁亂跑到遠處。
沒義氣的傢伙……
但是大動作跑遠的他反而將身影暴露在對方目光底下，對方並不知道這裡躲藏的人數，我或許還可以趁機離開。
但我太小看這個鐮刀男的速度了，一眨眼的時間，他已經站到我面前，連剛才捅進牆裡的鐮刀都早已握在手上。血腥味撲鼻而來，濃重得幾乎讓我無法呼吸，他冷冷的看著我，光靠眼神我就覺得自己有哪裡正在被切開。
「……我沒有惡意，」我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手上並沒有武器：「只是剛好經過，現在正準備離開。」
「……洛吉利的朋友？」他歪著頭露出疑惑的臉。
「不，我們只是蹲在一起而已。」誰是洛吉利？
「……不是朋友？」
他眼一瞇，我又有種被捅了兩刀的感覺……或許該賭一下這個傷重的傢伙跑不贏我？先用彈弓攻擊他的眼睛然後──
「不好意思了！」
一直在旁邊試圖跟鐮刀男說話但都被無視的銀髮青年，忽然對著鐮刀男的傷口一拳捶了下去。
哇啊，看鐮刀男倒地的樣子，那拳應該超痛的。
「先生，快離開這裡吧！」他對我說。
「呃，感謝啦好心人……」我還沒說完，背後就傳來聲音。
「嘿那個躲牆角的，你怎麼跑那麼慢？」
早先跑遠的紅髮青年居然又跑了回來，一想起他毫無義氣的丟下我落跑，心裡就湧起怒意。雖然可以理解這種時候扔下才剛見面的陌生人、以自己性命為優先的行為──換做是我大概也會這樣做，但不知怎麼的，就是非常的、非常的不爽。
「啊啊？有什麼沒義氣的人在跟我說話嗎？」我說。
「我和你認識之後再來談義氣怎麼樣？」他露出嘲諷的笑。
「以第一印象來說，和你認識似乎沒有益處啊。」
看著那笑臉，我只有想一拳揮過去的衝動，什麼啊？就你會笑嗎？我跟著露出笑容，就算彼此都知道那是百分之百虛假的弧度，還是不服輸的拉開嘴角。
「不好意思，兩位可以先停止爭辯來幫我個忙嗎？」銀髮青年說：「這傢伙確實是那個叫什麼死神的人吧？」
我轉頭不理會紅髮，低頭看了眼還倒在地上，現在意識稍微清醒正掙扎著坐起的人。白髮、紅眼、鐮刀、臉上的疤痕，特徵全對，確實是那個有『月下的死神』稱號的危險份子。
「唉，怎麼會遇到這麼麻煩的人……」銀髮青年嘆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
「遇到麻煩的人不是很有趣嗎？雖然危險，但不會無聊，這是緣份。」我笑著回答，這是真心話，對於身為晝行者的我來說，連結兩個世界的除了我僅剩的微弱記憶，就只剩到哪都一樣糾結的人類這種生物而已了。
「欸？阿聿你怎麼會倒在這裡！？」紅髮青年忽然大叫。
什麼啊是這傢伙認識的人嗎？那他躲什麼？還第一個落跑是怎樣？
「糟糕，你的血已經是用噴的了……我也有一半的責任……」看著對方不斷低落的血，銀髮青年面帶愧疚的說。
不理會他的話，那個月下死神搖晃著站起，但還沒站穩就握著鐮刀想攻擊。
「唉呀呀，看起來敵意很重呢。」我退後了幾步，雖然月下死神是很危險沒錯，但以他現在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拉遠距離到鐮刀攻擊範圍外就足夠了。
「……殺掉、」
看來是我的話吸引了他的注意，現在矛頭向著我來了嗎？
「殺我有錢拿嗎？沒有的話為什麼要殺我？」我問。
「為什麼.....？」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他愣了一下停住動作。
「既然沒有原因，殺我不是很沒意義嗎？」我趁勝追擊：「既然是沒有意義的事，就沒有做的必要，所以沒有必要殺我，沒有必要殺我的話，鐮刀就可以放下來了。」把你繞到暈、繞到連殺人可以不需要理由這件事都想不透。
「……？」鐮刀男轉頭望向紅毛，眼神似乎有點求助的意味。
「那個，你的傷口是被我弄嚴重的，為了表示歉意這盒飯就給你吧，反正我也找不到狗……」銀髮青年忽然將手上的餐盒遞了過去，大有就算對方不接受也要逼著他拿的氣勢。
「……這人居然讓那個死神吃狗食……」震驚過度，我不禁喃喃出聲。
現場維持這樣的狀態沉默了幾秒，氣氛從剛剛的肅殺變成了風捲落葉的尷尬，直到紅髮青年打破了沉默。
「阿聿，把鐮刀放下，雖然我不認識他，不過你的傷不可以再拖下去了。」他認真的說，大概是真的很擔心那個月下死神吧。
……對朋友跟對陌生人還真是差別待遇，雖然這很正常，但是……
「既然現在沒人要殺我、前任想殺我的人有飯吃，那依照皆大歡喜劇情模式，我應該可以離開了，我還要去找朋友呢～」我說，還刻意的眨了下眼。這太反常了，我並沒有想要這麼做，但在思考之前，就已經做出了反應。
我愣了一下，看著銀髮青年將便當塞給鐮刀男，那鐮刀男還開口說了謝謝──這什麼鬧劇？
忽然失去觀看的興致，我乾乾的擠出句要去找朋友就轉身走了。
用力甩甩頭，我發洩似的踐踏街燈照射出來的自己的影子，找朋友什麼的當然是藉口，但我現在確實想找個人說說話，煩躁感累積著不肯散去……今天實在太反常了。
--------
作者表示：好長啊！！！
人物列表：(本次集體綽號)
銀髮青年
月下死神
紅髮青年
.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