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住宅區猛地爆出一聲巨響，嚇得停在周圍的幾輛車尖嘯出防盜鈴聲。聲響來源的民宅震碎了幾扇窗戶，火舌伸出窗戶竄得老高，黑色的濃煙直入雲霄。旁邊來探看的鄰居急忙撥了電話報警，大概是瓦斯氣爆，他這麼對電話說。
民宅的客廳正在燃燒，火焰席捲的地方發出細碎的劈啪聲，抵抗不住高溫的家具變形融化，歪曲成達利的最新畫作，天花板上的消防灑水器無力的運作，但微弱的水霧對減緩溫度沒有什麼實質效果。
客廳中央擺著一張長桌，長桌也正在崩解碳化，但長桌的一腳卻保持完好，連一點燒焦的痕跡也無。不是因為桌腳的材質特殊，而是桌腳正好處於結界的範圍之內。
高溫的氣流讓透明結界看起來扭曲搖晃，就像是夏日午時柏油路上方搖晃的空氣。七臨蹲坐在結界裡，額上的細汗匯聚成滴，流過臉頰從下巴滑落。露出苦笑，他抬手扯落下端燒焦一角的亮黃色領帶，揉成一團擦去臉上的汗，順手將領帶扔過結界摔進火裡。
能見到的東西只有紅色的火和黑色的煙，結界擋住了嗆鼻的濃煙和炙人的火焰，連帶阻擋了還在噴灑的消防水霧。但結界擋不住熱燙的溫度和逐漸流失的氧氣，為了避免濃煙侵入，這個結界將氣體也阻擋在外，因此無法補充新鮮的空氣，只能消耗張開結界時連帶關住的氧氣。
七臨逐漸感到呼吸不順，他分不清是因為缺氧或是還在上升的溫度造成的，只知道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
這次的妖魔有些腦袋，偽裝成流浪的大型犬被善心人撿回去，然後先從周圍鄰居的寵物下手，再靜待機會等著吃食原該是主人的人類。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低階妖魔，七臨趁著這戶人家外出，潛進民宅內想直接除掉，沒想到這妖魔進化得比他想像的厲害，居然已經能使用些特殊能力。
偽裝成大狗的妖魔，一確認闖入的七臨是驅魔師，就立刻恢復原型，還使用了某種與火相關的能力，瞬間讓客廳的地面充滿火焰，順帶引發了爆炸，就是數分鐘前那聲巨響。要不是七臨結界張得快，現在大概也像客廳的牛皮沙發一樣變成散發焦味的黑色不知名物體，但即使如此，青年的衣角褲角還是被火舌舔過，擁有前衛的破碎造型。
一開始就爬滿火焰的地方只有客廳的地面，其他的部分是延燒過去的，火向外和向上竄燒，再過不久整個一樓就會深陷火海。
以為是輕鬆任務的七臨只做了幾隻最簡單的紙式，除了他的烏鴉使魔克羅能與他共用視覺，其他都是普通的紙片。沒有附加特殊結界的紙式非常怕火，還保有些動物習性的克羅對火焰也有種本能的懼怕，加上消防水霧的噴濺，紙做的式神維持不了多久。
式神們在一樓的天花板附近盤旋飛行，試圖從煙霧中尋找妖魔的身影，但恢復原型、放出火海之後，妖魔就仗著火焰不會傷害自己而躲藏起來，大概是想等七臨缺氧或被高溫活活烤死。
只要能確定妖魔的位置就有辦法。
判斷再等下去只會更糟，七臨驅使其他的紙式掩護使魔克羅。紙式們排成隊形，將克羅圍在中間，最前方的一隻衝向火焰後自爆，其他紙式則替補位置，讓克羅趁機衝過火焰。沒有火光只會引發強風的爆炸，能在一瞬間讓火焰被吹散，雖然只能維持幾秒，但也足夠讓使魔確認那個方位有無妖魔。
紙式沒有幾隻，無法大量損耗，雖然也可以再製作替補的紙式，但他目前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在炎熱和缺氧的環境中維持結界，開始感到頭暈目眩的七臨只希望能在紙式耗盡前找到妖魔，不然也只能先行撤退。
還好妖魔雖進化出了能力，但還沒有到非常聰明的境界，只是躲在一樓的角落等待。發現妖魔的位置之後，七臨總算鬆了一口氣，他操縱剩下的三隻紙式衝向妖魔，圍成個三角形之後爆開，刮起的強風暫時吹滅了妖魔周圍的火焰。
位置曝露的妖魔想再次燃起火焰，但克羅的速度更快，牠俯衝而下攻擊妖魔的頭部，成功刨去妖魔一隻眼睛。
疼痛打斷了妖魔放出火焰的動作，牠摀著眼睛發出難聽的吼叫，胡亂的揮舞爪子想趕開克羅。一擊成功之後克羅早已離開原位，牠退到妖魔後方不遠處，那裏的火焰被剛才的強風吹滅，旁邊的火也還沒延燒過來，是暫時沒有火的空地。
妖魔痛苦的吼叫幾聲，再次召出了火焰。火焰可以讓自己安心，至少能保證那個人類驅魔師無法靠近。但等牠壓下疼痛冷靜下來，卻發現自己放出的火只在自己周圍的一個小圈內燃燒，沒有擴散到外面去。
「喔，原來是讓周圍的地面冒出火焰的能力啊。」
青年的聲音在妖魔背後響起，是剛才烏鴉使魔停留的那塊空地。衣襬燒焦的青年正站在那裏，他的腳下還旋轉著黑色的符陣，而客廳中央，原本青年待著的結界裡也有相同的符陣。
藉由使魔和契約主的連結，契約主能透過使魔在另一處使用能力。七臨讓克羅確定位置後，便透過克羅在這塊空地設下符陣，這陣式並非是結界，它的功能是連結兩個符陣，簡單來說就是空間通道。
穿過通道移動到妖魔身後的七臨，迅速張開結界避免自己被濃煙嗆到，也順便將妖魔包裹在另一個結界中，妖魔喚出的火焰無法穿過結界的範圍，只能在原地燃燒。
了解妖魔的能力之後，七臨撤除籠罩自身的結界。失去火源之後，一樓的火勢蔓延得很慢，剛才強風吹散了部分的煙霧、加上還在運作的消防水霧作用，這一區的濃煙密度小了很多，不再需要結界防護。
無視當頭淋下的細細水柱，七臨將目光移向妖魔的頭。他用的術法可以不必透過符紙就能使用，但需要用眼睛確定位置、再在腦中描繪符陣的樣式才能啟動，因此在看不見妖魔的時候，無法對妖魔進行攻擊。
看了妖魔一眼，憑空出現的小型結界截斷了妖魔頭與身體的連結，但頭也許不是妖魔的致命點，所以七臨又多製造了幾個結界，將妖魔截成數段。確認妖魔死亡並開始灰化之後，他伸手摸過衣襬上的焦洞，不滿的嘟嚷：「真是的，差點被烤熟了......這件衣服我很喜歡耶！」然後轉頭看向還在燃燒的房子。
「……好像會塌的樣子，克羅我們快走吧……」七臨伸手招來為了躲避高溫而飛得很高的烏鴉，烏鴉則朝著他鳴叫了一聲。
「咦？賠償？」像是聽得懂烏鴉的話一般，青年瞪大眼，「可是這不是我燒的啊是妖魔……好痛、好痛！我知道了啦，會跟千羽大人報告的……」通常這種在擊殺妖魔時由妖魔造成的損害，都是報告上去之後由神社進行賠償，所以不會算到驅魔師頭上。但如果擊殺失敗的話，賠償……
不敢再想下去，七臨聽見遠方消防車靠近的警鈴，看了看燒得正歡的民宅，決定還是不要從大門出去，免得被當成縱火犯。他再次張開剛才的黑色符陣，不過這次不需要克羅先飛過去定位，他為了貪圖方便，早在神社的隱密角落設製了定點的符陣，專門在下雨以及快遲到時使用。
消防隊破開大門，很快地撲滅了火勢，民宅的客廳被燒得面目全非，濃煙讓整個二樓都燻得焦黑，消防灑水器和消防車噴進來的水柱也讓整棟房子像是從水裡撈起的一樣。他們判斷是客廳的哪個電器走火引發了爆炸，幸好當時沒有人在家，只有造成財物的損失。
住在這裡的一家人回來之後，焦急的詢問有沒有人看見他們養了幾個月的大狗，但是都沒有人看見。因為沒有發現屍體，所以他們猜測狗是被火嚇得逃跑了，肯定沒事的，他們如此想著，一定很快就會回來的。
==========
從神社正殿旁的樹林走出，七臨扒了扒剛才被消防灑水器濺濕的頭髮，才發現自己一身狼狽。除了被水淋得有些濕外，身上還沾滿煙霧的味道，更別提衣服上的黑汙和焦洞，活像是從什麼地方逃難來的一樣。
想著回報完任務一定要回去好好泡個澡再把衣服都扔了，七臨無視周圍人驚訝的視線，自顧自進了神社。他回報任務的對象此時正在房內休息，還把身體埋在暖桌內，就這樣躺在榻榻米上。
七臨放輕腳步靠近，看見千羽晴明這樣縮在暖桌裡躺在榻榻米上睡覺並不是第一次，所以他也見怪不怪。想著既然對方在休息就不要吵她，反正任務也完成了，留個傳訊式神告知一下就可以了吧？於是他做了隻紙式，想擺到桌上就離開，紙式會向巫女報告擊殺妖魔和民宅燒毀的事，他沒有必要留下來。
將紙式放到桌上，七臨的目光掃過桌上擺放著的精裝書，深褐色點綴金線的厚重書本反蓋著隨便扔在桌上，頁角似乎還有些折到。
不知道為什麼，七臨的視線無法從書上移開。看見書的一瞬間，全部的注意力就被吸引過去，世界彷彿一下子安靜下來，除了書以外無法注意到其他事物。雖然腦中有個聲音告訴自己，最好不要碰觸那本書，但那聲音過於微弱，輕易地被想觀看內容的慾望蓋過。
回過神來時七臨已將書拿在手中，正盯著其中一頁。眨眨眼，他看著上面的內容。
……沈涼生明明會意，卻故作不解，乾脆停下手中動作，任由秦敬擺弄著他的手指，有些費力地，將他的指頭又塞了一根進去，後穴一張一合，不停貪戀吸吮，似在求他繼續……
（節錄自《活受罪》）
繼續……繼續什麼！？意識到自己看的內容似乎是什麼兒少不宜的東西，而且好像偏離了軌道奔馳到奇怪的世界，七臨瞪大眼，剛才跑走的魂全部都被嚇了回來，瞬間慌張得差點把書摔下地。色情書刊不是沒看過，以前在學校時同學都會私下流傳些雜誌光碟什麼的，但是文字版的還真沒見過，而且內容好像有那裡不太對……
「嗯？好看嗎？」
才剛拿穩的書又被這聲嚇得再次失衡，七臨回過頭，看見原本躺平的巫女正側著身，一手撐在臉上，一臉狡黠的看著自己。
「……」兩人對視幾秒，七臨嘆了口氣，把書放回桌上，才對千羽晴明說：「千羽大人，惡作劇也別對自己人嘛，差點就中你的計了！」
千羽晴明看七臨反應平淡，不滿的回答：「這反應太無趣了，不好玩！」然後爬起身拿起桌上的書在七臨面前搖晃，「難道沒有被內容嚇到嗎？看見A書也有點反應嘛！」
是要有什麼反應……七臨無奈的想著，說：「一開始是被嚇到了沒錯，內容也太……驚世駭俗。但仔細一想就覺得奇怪，這種書怎麼可能做成精裝版？封皮還這麼華麗。」
在書店看見的這類小說，封面大多有著俊男美女的圖像，而且也不太可能做成精裝版。這樣一想就更覺得古怪，所以在把書放回桌上前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果然發現封面的華麗線條不只是裝飾，上頭掩蓋著一個符陣。
「那上面畫了什麼符陣吧？這樣一來會不由自主想去看那本書就說得過去了，然後應該是設了會將文字轉換成其他內容的符咒，才會出現精裝版的色情書刊這種東西。」點點頭，七臨說出自己的推論，又看了看一臉「你這傢伙真無趣」的巫女，笑著說：「整我是沒什麼好玩的，還是整別人吧......啊，擊殺妖魔的任務完成了，詳細內容請看紙式，我就先走了，滿身焦味怪不舒服的。」然後在巫女嫌棄的揮手趕人中離開房間。
出了房門，七臨臉上的笑就消失了。雖然自己將那本書解釋為巫女的惡作劇，巫女也配合演出，但其實根本不是這樣。
那本書上確實有符陣，但應該只有置換內容的功效，會讓人想去翻應該是書裡其他的「什麼」導致的，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吸引力？應該是不想讓人看見真正的內容，怕對受到誘惑拿來看的人造成什麼影響，所以巫女才另外設置了掩蓋內容的符咒。
「……真是的，這麼危險的東西，就算想研究也不要放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嘛……」不滿的抱怨著，七臨搖了搖頭，將書的事扔到腦後。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回家洗掉這身燒焦味！
END
.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