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耶雷克】日常001 那之後的事（煜燁&七臨）

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木製的天花板。一片片木板直向排列，被窗外的光映成棕黑色，屋裡沒有開燈，只能藉外面的光線看出一點家具的輪廓。揉揉眼，這裡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速食店W記，七臨坐起身，發現躺著的也不是床，而是鋪在地上的墊被。

呆滯的坐在墊被上，稍早前的記憶慢慢流回七臨的腦中，任務、烏鴉式神、最後是自己體力不支睡死在W記的桌上。回想以起來以後，除非是在W記被什麼奇怪的傢伙扛走，不然大概就能確定這裡是哪裡。

四處張望，七臨尋找著這房間的主人。雖然明明說過扔在W記就可以了，但既然被好心的扛回來，就必須要道謝才行……

在那之前得先開燈。

七臨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小心的摸到牆壁邊，然後沿著牆壁摸索。他猜測電燈的開關應該會在門或走道、一般人觸手可及的位置才對，但是他在牆上摸了很久，都沒有發現像是開關的東西。也許不是這面牆？這樣想著，七臨低著頭，利用窗外微弱的光線確定地上不會有什麼會被踩到的物品，緩慢地想移動到另一邊的牆那裡。

「噗、你在幹嘛？」煜燁在站在門邊，看著因自己突然冒出聲音而嚇得定格擺出詭異姿勢的七臨，「你起來怎麼不叫一聲？」他臉上帶著笑意，慢慢走到七臨身邊。

「呃、我在……找電燈開關。」站直身體，七臨回答：「不確定有沒有人在，如果沒有的話，對著空氣講話不是很奇怪嗎？」然後他伸出手在眼前搖晃幾下，「你家的開關到底在哪裡？我找了很久沒找到。」

「你也太可愛了，就算對空氣講話也沒人聽到阿，不會有人笑你啦！」舉起手，拍拍對方的頭，而後再把手舉高一點，拉了一下在上頭的燈繩，霎時房間整個被日光燈的光線占滿。「老舊公寓，連燈都有點年代……」

「我早就過了會被說可愛的年紀了，」抬手擋住上方刺眼的光線，還不習慣亮度的眼睛瞇起，七臨在心裡抱怨這燈的開關也太鄙視人的身高，但還是好奇的打量著垂下的繩子，「……好特殊的設計，我還沒看過拉繩式的燈耶，雖然電視裡有看過，但實品還是第一次見到。」

適應光線以後，七臨退了兩步，讓自己和煜燁的身高差看起來沒那麼明顯，至少不用將頭抬得老高，才說：「那個……謝謝你特別扛我回來，不好意思打擾了……」

「這不算什麼啦，只是我不知道你家住哪，所以只好先把你帶來我家，你不介意吧？」煜燁搔搔頭，一臉尷尬，雖然是這麼說，但隨意把人帶回自己家也不太好，原本怕對方醒來之後會很生氣……現在看來似乎……「你常常這樣嗎？」突然睡著然後被人扛走？

「有時候會，通常睡一睡就沒事了……」誤以為對方是在問自己脫力累倒的事情，七臨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話。先前才自誇說對操作式神很擅長，結果出個任務就累成這樣，有種對對方說謊的感覺……

是這樣嗎？煜燁蹙起眉，低頭思索一會，然後像是打定什麼主意輕輕點了頭，「你應該餓了吧？我煮了清淡一點的食物，要不要吃一點？」

「咦？」原本打算就這樣告辭離開，稍早前也才在W記啃完一個漢堡和薯條，但是……「好、好的，麻煩你了。」……居然確實有些餓了。

「走吧。」

不等對方回應，煜燁擅自拉著對方的手，自顧走在前方，拉開房間的拉窗、跨越出設置在門窗下的敷居，一出房門，映入眼簾的是跟臥室差不多格式的和室，只是空間比臥室大一點，中央多了張一般的矮桌，矮桌旁還矲了幾張軟坐墊，矮桌前方有個矮木櫃，木櫃上面擺了一台舊式電視機，電視機後頭便是臥室，「這裡空間比較大，我就把這裡當客廳了，然後在過去那扇門後就是廚房……」指了指在矮桌後面的那扇拉窗，「不過廚房有點小，擺個冰箱跟一些必備廚具就快滿了，所以我們等等就在客廳吃吧！」

「你在這裡等一下。」煜燁指了指其中的軟坐墊，便拉開拉窗低頭進入廚房。

一直以來都住在西式的房子中，從來沒有在電視以外的地方見過日式住宅的七臨，對於煜燁房間的樣式十分好奇。他一邊東張西望一邊靠近矮桌，然後低頭看著坐墊。

這個是……要跪坐對吧？印象中電視中都是這麼演的，七臨學著記憶中的演員那樣跪坐下來。顯然，沒有經過訓練，對跪坐這門高深的學問是無法適應的。才短短幾分鐘，七臨就感到腳漸漸麻痺，在最初的麻感之後，是彷彿神經被什麼隔絕了一樣的頓感，但這時候只要一動，整隻腳就會又痛又麻，十分難受。

想換個姿勢，但又不敢輕舉妄動，七臨僵硬的維持原樣跪坐在坐墊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從廚房的煜燁，雙手端著一鍋熱騰騰、還冒著熱氣的香菇芙蓉粥，小心翼翼靠近矮桌，「粥品可以暖胃……」邊說邊慢慢彎下腰把鍋子放在矮桌上，安置好之後便抬頭看了七臨一眼，「敢吃香菇吧？」發現眼前的人不對勁，又問：「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我……」用非常緩慢的動作抬起頭，深怕一不小心牽動到腿會引發那恐怖的麻痛，「腳麻了，不敢動。」露出混雜著絕望與期盼的神情，七臨用微弱的聲音問：「……怎麼辦？」

「腳麻？」煜燁歪著頭看向旁邊，發現這傢伙很正正經經跪坐在坐墊上，還可以看見他的小腿微微顫抖著，他忍俊不住噗嗤一聲，「你這傻瓜，在我這不用這麼拘謹啦！」他走過去七臨身邊，抓住他的雙手，「來、放鬆身體，慢慢把腳伸直，然後慢慢把手伸直舉高……」

「可是，電視上都這樣演的啊，在座墊上要跪坐。」忍著腿部傳來的刺痛麻，七臨非常緩慢的移動雙腿，讓腳伸直，「這不是日式的禮儀嗎？而且我看那些演員坐得好像很輕鬆的樣子......」撇撇嘴，他不滿的碎念：「──電視都是騙人的！」

「——相信電視的才是笨蛋。」忍下敲對方額頭的衝動，抓住對方手腕的手，慢慢往上拉，讓雙手伸直，「把雙手伸得直直的，停留一下，等等我在幫你按摩。」

「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維持著雙手高舉的姿勢，七臨將腳向前伸得筆直，沉默了幾秒：「……這姿勢怎麼有點好笑？」他覺得自己的動作很像某種四肢扭曲的巫毒娃娃，用麻繩纏繞製成、前一陣子被做成可愛的吊飾而流行起來的那種，作為吊飾是可愛，實際擺出那種動作就有點……蠢。

這個笨蛋，還不是你自己的造成的，煜燁默默在心裡碎念幾句，不想正面回答，依舊舉高他的雙手，停留一會，便問：「現在還會麻嗎？」

「好多了，但還是有點刺刺的。」七臨動了動腿確認情況，然後晃了晃被舉高的雙手，「但是……我覺得再這樣舉著，就要換手麻了，指尖已經開始有點沒感覺了……」露出無辜的表情，自己的身體素質有多差他自己知道。

「你這傢伙……」煜燁有些無語，瞪著眼前一臉無辜的人，「你身體怎麼這麼差！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輕輕放下對方的雙手，然後還是忍不住敲了一記對方的額頭，「我去拿熱毛巾，你就伸直腳等我回來。」話說完，煜燁便走進客廳左邊方向靠近門口處的浴室裡，過了一會，他從浴室走了出來，手裡多了一條温好的熱毛巾。

「這跟吃飯沒有關係吧！」小聲的反駁，七臨伸展了下手指，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動動腳趾，確認麻感已經退得差不多了，才放心的將腿維持著伸直的狀態左右擺動。肯定是訓練不足才會一下子就腳麻！他在心裡想著，但家裡都是普通的椅子，沒有像這樣的坐墊；而且，好像也沒有訓練這個的必要……

注意到煜燁回來，七臨摸了摸旁邊空著的坐墊，說：「跪坐真辛苦，這個要練多久才能練到腳不會麻啊？」

煜燁走近七臨身邊，然後蹲下身盤著腿坐在七臨腳旁，「不知道，看個人體質，況且一般人都不會跪著坐，都盤腿坐比較自在。」一邊說著一邊抬高對方的一隻小腿，然後把手上的熱毛巾敷在小腿上，加以按摩。

「這樣啊……」於是衡量了自己的狀況之後，七臨默默放棄練習跪坐這件事，並決定將家裡的日劇束之高閣。自從上次去吃生魚片，特地把握壽司反過來沾醬油（還用手拿）而被恥笑根本沒人用這種吃法之後，他對電視的信任度就下降許多，沒想到這次連必備禮儀跪坐都是騙人的……

「不用太在意這個吧？反正我一個人住，你要怎麼坐就怎麼坐，把這裡當做自己家就好。」煜燁邊說邊專心手上的工作，仔細按過小腿每一處略緊繃的肌肉，等覺得按摩差不多時，他問：「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搖搖頭，七臨回答：「沒事了，抱歉又麻煩你了。」從任務結束之後，就一直受到對方幫助，不管是從W記背回對方家裡也好、腳麻讓對方治療也好，都一直在麻煩對方，七臨抓了抓頭，很不好意思的再次說道：「真的是非常抱歉，一直給你添麻煩……」

聽到這裡，煜燁拍拍對方的頭頂，笑道：「沒事啦，等我一下嘿，我去廚房拿碗，等等就可以吃飯了。」他站起身，在臨走之際順道揉亂對方頭頂的頭髮，「我喜歡這樣，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

看著對方因被自己弄亂頭髮而嘟起嘴，他大笑幾聲便走去廚房拿了兩組碗筷，然後順道把其中一碗填滿了粥，遞給對方，說：「要吃完。」

接過碗，七臨道了謝之後，撈起一匙仔細的觀察內容物，又花了很長時間吹涼，才放入口中。雖然本人不覺得，但他其實有些挑食，會下意識的先看看有沒有不喜歡吃的食物。不過比起挑食，更嚴重的是怕燙，因此他平常不太會選粥或湯麵這類的食物，那類型的食物他總是要吃很久才能吃完。

小心翼翼確認溫度在能忍受的範圍內後，七臨才吃下粥，「啊……很好吃，你真會煮飯！」驚訝於煜燁的手藝，他如此稱讚著。

煜燁邊吃邊抬眼看坐在對面的人的舉動，原來他怕燙阿……默默在心裡記下，之後聽到對方的稱讚，他忍不住翹高鼻子，得意哼了哼氣，「就說吧，我很會煮飯的！」

認真點了下頭，七臨承認一開始確實沒預料到對方的料理如此好吃。雖然只是普通的稀飯，但煮得香氣四溢，米粒糊而不稀，調味恰到好處，讓鮮少吃粥的七臨胃口大開，即使粥的溫度稍高，他還是吃得飛快。

將一碗粥吃完，七臨將碗放回桌上：「謝謝招待。」他說，然後滿足的拍拍肚子，「好撐，太好吃所以吃太多了。」只會煮泡麵跟下水餃的七臨，幾乎每餐都在外面解決，有時候還會因為懶得吃或不知道吃什麼而放棄吃飯，因此覺得家裡有人負責煮飯是十分幸福的事。

「吃太多就出去走走吧？反正我也吃完了。」煜燁放下碗筷，抬起頭望著他等待答案。

「啊，好啊，」低頭看了下錶，七臨發現時間已經逼近宵禁，「……但是好像快要宵禁了，這時間出去散步沒問題嗎？」原來自己睡了這麼久嗎？居然從下午一路睡到快宵禁……

抬頭看向掛在牆上的時鐘，「……這麼晚了啊……不如我們用走的去車站吧，這樣也算散步。」打定主意後，便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進入廚房順手把兩組碗筷清洗乾淨。

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漬，「走吧。」原本已經準備好就緒，正要走向大門時，被一隻毛茸茸的生物無聲無息竄入他們兩人之間，睜著一雙金黃大眼望向煜燁，還順口叫了聲。

「你想跟？」煜燁低頭看著蹭著自己腳邊的牠。

梧炘用他的蓬鬆的貓尾巴有一下沒有一下甩著，還故意一直甩上煜燁的小腿肚，還會不時用身體蹭了蹭，之後開始把整個身體都巴在他的小腿上。

「……」煜燁無語瞪了牠一眼，「好啦，給你跟啦，不過、我先警告你，不准抓活物回來，知不知道？」想到這裡，他就頭痛，這傢伙根本只會造成他的麻煩！

聽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之後，梧炘直接無視主人瞪來的視線，用牠那又肥又短的貓腿直奔大門口處。

七臨在一旁微笑的看著一人一貓的互動，「很活潑的貓呢。」他說，然後跟著煜燁走出大門。

煜燁住的地方是棟上了年紀的出租公寓，對面正對著一座公園。那是個不大的公園，外圍種了一圈樹，中間則是草地和遊樂器材，這個時間點公園當然沒有人，昏黃的街燈下只有靜止的鞦韆架和孤零零的溜滑梯。

七臨跟著煜燁來到公園入口前，停下腳步，看著空無一人的公園內部發楞。

走在前面的煜燁，注意到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轉身疑惑看向他，問道：「怎麼了？」

「這個地方……很眼熟。」他一臉凝重的瞪著公園內的溜滑梯，然後轉頭看向煜燁，「很像是我家附近的那個公園。」

「啊？」煜燁愣愣望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回答他，「不會……這麼巧吧？」

「……那邊過去是住宅區，後面有條河？」七臨指向公園對面，「往那邊一直走會到神社？」手指換了個方向，「而且轉過彎有間拉麵店、旁邊是書局、再過去有公車站？」他一一講述附近的建築，雖然是詢問，但其實已經確定了答案。

看著煜燁的表情，七臨忽然笑了：「我家就在公園東側出口對面的住宅區，很近呢，順帶一提，之前提過的奉穎姊住在南側出口附近。」一個小公園卻被三個神社成員包圍，還各自佔據一個方位，這機率也太低了點，這種電視劇一般的劇情讓七臨覺得非常好笑，他也真的笑了出來，非常開懷的大笑。

好不容易停了下來，七臨收起笑站直身體，露出正經的表情：「今天真的是非常謝謝你，看來我們很有緣份，以後也請多多指教了，新人。」

原來他們真的都住在這座公園附近嘛！到底是世界太小，還是緣份故意牽引著彼此，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心情，只覺得很開心、嘴角忍不住想往上揚，他也確實這麼做了，「是，往後請多指教，前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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