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17日

【艾耶雷克】日常003 無題





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他瞪著前方的死白很久,才忽然意識到那是醫院的天花板。

右腿的痛感隨著時間增加,一開始是蟲咬般的刺痛,漸漸瀰漫成隨著心跳一抽一抽的疼。他抬起手,望見手肘內側的針孔帶著沒消掉的瘀青,腦袋還沒恢復運轉,看了半响,才想起要按下呼叫鈴。

在等待護士過來的期間,他轉頭望見了同病房的室友,被繃帶包得整整齊齊。從頭上露出的紅髮和幾乎超出病床的身高來看,應該是那個疑似被關在黑暗結界中的後輩。

頭轉向另一側,看見的不是其他病床,而是即使拉上窗簾依然能感受到陽光亮度的窗戶。

看不見外面,但從太陽的強度來看應該是第二天的中午。

終究是平安的活過來了。他想,轉頭對上推門進來的護士的視線。

護士冷著臉對他的腿傷做了鉅細靡遺的報告,從肌肉組織傷害到創口衛生保健知識,總結就是:沒斷、口深、別亂跑。確認除了疤痕以外不會留下比雨天痠痛更嚴重的後遺症後,他總算是鬆了口氣,雖然即使少隻腳依然可以任職驅魔師。

向護士索求一劑嗎啡未果,他百般無聊的觀察起旁邊病床還在沉睡的人。煜燁全身幾乎都是繃帶,看起來傷得也不輕,不知道其他兩人的狀況怎麼樣?他想起那個妖魔巢穴,覺得果然還是太輕敵了,明知道可能聚集不少有能力的妖魔,卻還是貿然闖入,看,現下果然嘗到了苦頭。

腿依然一抽一抽的痛,彷彿心臟移植到了那裡,周圍靜得連點滴落下的聲音都聽得見。他算著心跳的頻率,看著窗簾外的陽光漸漸偏轉、變弱。

==========

沒有睡得很沉,聽見開門的聲音他就醒了。進門的是同期的驅魔師,有著爽朗笑容的男性,他記得這個人,但沒有記得對方的名字。神社裡獨來獨往的驅魔師不少,眼前這個就是一例,明明有著足以讓人放下心防的笑臉,相處交談也完全沒有問題,但卻從不接受團隊任務,像是用笑容築起了結界。

因此看見對方進門,他小小的吃了一驚。也許是來交代任務的後續,例如傷假最長可以請兩週。他想。

但對方沒有提到任何關於任務或工作的事情。事實上,自進門之後,那個人就收起了笑,拉過張椅子坐在床邊一語不發。

「……怎麼了?」他問,然後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像咳了一個月。

「我發現了你的式神。」青年說,然後順便指了指後方的煜燁,「在不遠處看到他,就順便送了醫院。」

「……謝謝。」他眨眨眼,有些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青年先是露出笑容,然後又像是感覺不對的垂下嘴角,調整了半天,最後決定不擺出任何表情。「我很不會面對這種情緒,所以……你也許有聽說,我不跟任何人一起出任務,也向來都不跟任何人深交。」

「呃、是有聽說。」疑惑地望著對方,他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我一直覺得像你們這樣是錯的,跟其他人過於接近,這樣不對,一旦發生什麼事,只會讓自己或別人受到傷害。身為驅魔師就要有所覺悟,一切無用的牽絆都不該存在……」青年面無表情的述說,但他聽不太進去。

他覺得青年說的是對的,他也支持這樣言論,母親也早就告訴過他可能會面臨的事。他都知道,所以早在踏入千羽神社的那一瞬間,他就做好了覺悟。

但實際面對的時候,果然還是很難調適。

緩緩舉起手打斷青年,他用比自己想像得還平穩的聲音問:「是誰?」

其實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發現你的時候,這個,落在你的胸前。」青年拿出一張紙,很眼熟的形狀,是隻尾翼分岔的燕子。

早該知道的不是嗎?和自己熟稔、那天一起出任務、沒有在病房裡看見、使用燕子的式神,這樣的人,還會有誰呢?

接下那張式紙,他聽見自己對青年說了什麼,但他無法分辨內容,大概是謝謝,他不清楚,只知道那是從喉嚨中硬擠出來、遠比任何時候都要沙啞的聲音。青年回了些什麼,但傳不進他的耳中,他愣愣的看著青年的嘴唇張合,愣愣地看著青年嘆氣離開。

把視線轉回捏在手上的式紙,他盯著它,張開手。式紙變成了隻鳥繞了圈又落回他手上,但不是燕子,而是隻全身漆黑的烏鴉。那是他的限制,他做出來的式神,只會是烏鴉,不可能變成燕子。

烏鴉盯著他,他也盯著烏鴉。他猜想這式神原本想傳達的訊息會是什麼?是求救?還是告別?如果他能清醒的收到訊息,結果會不會不同?

但烏鴉沒有傳遞任何訊息,這是當然的,施術者已經死亡,術法自然失去效力。

式神靜靜地看著他,歪著頭,像是在疑惑為什麼他一點表情也沒有。是啊,不是應該要悲傷的嗎?也許大哭一場,也許將點滴扯落把點滴架摔在地上。

太不真實了,也許他根本沒醒,也許死的是他,也許睜開眼,他就會發現自己還躺在那棵樹下,奉穎姊則站在一旁,冷冷的問她任務完成得怎麼樣。

可惜比較不真實的那邊通常才是真實。所以他讓烏鴉變回式紙,然後按鈴喚來了護士。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求來一劑嗎啡。

腿忽然痛了起來,痛得難以忍受,彷彿移植在腿上的心臟也很痛,一抽一抽。

一抽一抽。






END


沒有留言: